狗金

天天拉面

天下

“朕有些乏,你们去吧。”帝王一脸困乏至极的表情,挥了挥手。

虽说入了秋,天气是越来越凉可阳光倒是丝毫不少。也不知道今儿是怎么了之前还兴高采烈召臣子来猎场的陛下,突然就没了兴致。臣子们只能喏喏领旨分散开去,留下几个实在体弱的文臣。

期间不断有人回报各人的收获,乏善可陈。帝王撑着脑袋昏昏欲睡,内侍太监赶忙令人围起遮风的帘帐。

太阳将将要落时众人才陆续回来,果然捕获最多的还是那一位。

帝王伸出手招了招,大臣们齐刷刷的看过去。毓泰光光的脑门和周围一众人站一块实在是打眼的紧,然而他却丝毫不受旁人所扰,身板站得笔直,眉目间自有少年人的英俊傲气。

一步步走到台子上,毓泰撩开袍子蹲了下来。帝王的手摸了摸他脸颊上的血痕,毓泰轻轻颤了一下。

“回宫。”

帝王的脸隐在帘帐后看不真切,声音也听不出端倪。下边人群中偷瞄的几人略略定心,抓着衣服蹭掉冷汗。

 

毓泰跟在宫人身后走过他早已烂熟于心的宫道,心里到有些惴惴不安起来,连带着脸上破口都刺着疼。

被领到内殿时帝王刚刚沐浴完被簇拥着穿衣,瞧见他来就摒退了左右,毓泰自觉的拿起锦布为帝王擦头发。

帝王的头发很长,润过水之后更是如云墨般垂至腰间。毓泰一下一下擦得很认真,动作更是轻柔。

“是哪些人?”

这话问的没头没脑,但毓泰一下就听懂了,顿了顿报出一个名字来。

“所以你也失手射伤了他的马?”

“马比人孰重?”

帝王听出了一丝不对,转过头果然瞧见一张薄怒的脸,瞬间被逗乐哈哈笑起来。

“朕是气你不知保护自己。”帝王拂过年轻人的浓眉,说得好似情义款款。毓泰握住他的手摇头。“偏偏陛下又次次人前赐恩,臣受不起。”

帝王嗤嗤笑着挑开盘扣,更加靠近一分。

“前日朕倒觉得你受得还不够多。”

 

还披着孝就已经忙的不可开交的大臣们七嘴八舌的讨论该给新帝派谁当贴身内卫,小皇帝就自己带着一个人闯了进来当众赐了官职和挂印。

老臣子就炸开了锅,明面上说着外族遗子怎么可以担此重任,暗地里则是为失去一次安插权力的机会而跳脚。甚至联名跪在宫殿门口,想着新帝毕竟是十来岁的孩子。

三伏天里跪了四个时辰倒下一片身子骨弱的文臣,只等到太监传的口谕,意思是随你们怎么闹腾,跪死了也不碍事,反正我朝人才济济后边新人还等着上位呢。

折腾到冬天终于意识到新帝是块硬骨头了,开始改参毓泰,天天雪花一般的折子呈上来。皇上交给毓泰,毓泰转手就扔进火盆当燃料。

折腾折腾也过了五年多,很多人对这事早就提不起兴致,但还有一小撮人喜欢时不时找毓泰麻烦。

这次居然就光天化日下搭箭直直射向毓泰,幸好毓泰身手好那人又箭术不精,才仅仅是划破脸。

 

毓泰趴在床上细细的喘气,光溜溜的背上一层薄汗,眼尾好似抹了胭脂般红艳。被折腾得眼皮子打架,只想好好睡一觉,偏偏平日里稳重的帝王玩心大起就是要闹他。没办法,毓泰就小猫似的蹭蹭他,倦意浓重得连声音都软糯下去。

“元凌,凌哥哥我的好哥哥你行行好让我睡觉吧。”

帝王向来是受不住毓泰这么喊他的,难得能听见直呼其名也只能在这种时候了,于是软软心不闹他了。

待人完全熟睡之后轻手轻脚的下床披起外套,偏厅里等候已久的人听见响立刻站起来行礼,瞟见帝王的装束又低下头。

“事情办的如何?”

“恐怕这几个月陛下都见不着他上朝了。”

帝王唔了声翘着脚手上拿着茶盖撇茶叶,好一会才慢悠悠的吩咐道:“这几日你就去塞外。”那人接过印着火漆的信封又悄无声息的退下。

直到觉着身上有些冷了元凌才放下茶盏,一双眼如寒霜冷星,不怒自威,走近床帐才逐渐缓和了表情。

爬上床把自己冰凉的手脚贴在他身上,睡梦中的毓泰下意识的缩了缩等适应之后又靠了过去。

寒冷被中和捂暖最终变成一样的温度。

 

还是皇子的时候元凌就很难出宫,难得能在年三十这天出来逛逛集市就走散了。虽然还是个小孩子可毕竟深宫长大,还能勉强保持镇定。

盘算着怎么找人回去一个团子就一头栽进怀里,还带着糯糯的奶香。奶团子的装束打扮明显是外族,眼睛亮晶晶的脸颊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热的粉红一片,连光光的脑门都显得可爱。元凌想把他扒下去数次无果后只得认命的带着他。

“你和家人走散了?”

奶团子点点头,继续啃糖葫芦。不知不觉就已经挤出人群,正说着就有几个粗壮男子围过来。元凌心中一凛抱起奶团子就打算跑路,结果没想到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奶团子却是个暴力的主,打起比他高一倍壮两倍的人丝毫不落下方。等巡捕赶到,奶团子正踩着最后一个的脑袋,手上的糖葫芦一点也没事啃得开心。

隔日元凌没想到能再见到奶团子,愣神的时候就又被扑了满怀,讲了前因后果皇上和前来朝贡的草原王爷都哈哈笑起来。

皇上瞧奶团子可爱难得存了逗弄的心思问:“你喜欢太子?”

元凌心砰砰狂跳起来,因着父皇的那个称谓,看来是定了。宴席间虽不曾嘈杂却已是暗潮涌动各怀鬼胎。

只听得一个脆生生的童音高声说:“我喜欢元凌哥哥。”并抱着元凌的脑袋吧唧一口。

席间文武大臣纷纷笑起来,都说太子殿下和毓泰小王子如此亲厚真是好事情。

恨不得让元凌立刻就知道是谁奉承了他,谁为他道贺。

元凌不自觉的绷直身体,好似从此刻起赤身裸体,四面再无真情的援手。

他的父皇将未满十岁的他推进朝堂。

唯有身边这个奶团子是真实的,可亲可爱的。

 

毓泰进来的时候帝王正和臣子讨论事情,毓泰就默默站在一旁尽忠职守的担着自己责任,帝王也不瞧他,直到臣子告退了才走过来。

元凌清清楚楚的瞧见了他眼睛里的怨愤,心知为何却不想提,可偏偏毓泰就要提。

“臣愿领兵出征。”

“朕不准。”

毓泰急急上前一步扯住了元凌的袖子,“陛下!”

“朕不想和你在这件事上争吵,说了不准就是不准,你安稳呆在朕身边。”不自觉的就带上命令的口气,看见毓泰低眉耷脑的出去也没拦着。

毓泰和陛下闹翻了这事谁都看得出来,毓泰耳朵不聋,皇帝更是。这风言风语传了阵子还没消就更为证实了毓泰被帝王厌弃失势的猜测。

毓泰自恃武力值高,也向来瞧不起那些背后搞鬼的技俩,所以知道有人跟着自己也毫不在意却设曾想就这么着了道,被灌药送到床上。

瞪着眼睛咬牙强撑,毓泰都想好了要么是他弄死进来的人,要么是他咬舌。很显然阎王还没想收他的命。门外一阵闹腾之后被砰的踢开,只来得及看清来人是谁就被裹进披风。

毓泰虽然看不见可一路都很安稳,除了体内的躁动他几乎安心的要睡着。

元凌一肚子气的把人摔进床,毓泰拿下脸上的披风,直直的望着他。

眼波粼粼潋滟,拉住元凌略带讨好的恳求:“凌哥哥帮帮我吧。”

当亲到胸膛的时候毓泰已经双眼失焦,全身都泛起粉色。元凌亲到胸膛顿了顿,满腔的又怒又气全因那道突兀的疤痕变成满满的疼惜,顺着纹路舔了舔,毓泰轻哼了声拉过元凌抱住他。

“不要看。”

 

皇帝并不皇脉单薄,皇子们的排号能到两位数,然而真正有竞争力的不过那四五位。既然人人都有机会那么谁都能合理相信是自己。

可如今皇帝毫无征兆的,甚至是如同玩笑一般的就定下了太子。嫉妒心犹如毒蛇如附骨之蛆,挥之不去侵蚀着天家本就浅淡的亲情。

元凌搬进东宫已有五年,日子无趣,毓泰便是这冷清宫殿里的暖日。

王爷与王妃都走了,却留下了他们的小皇子,皇帝让他和太子做伴算是给足了面子。毓泰年幼懵懂却还是能猜出,但从未哭闹过,安安静静的当个太子陪读。

“毓泰你来。”

元凌挽袖倒满一杯茶,递给气喘吁吁跑来的毓泰。毓泰接过一饮而尽,擦着汗呢就听见元凌说:“东宫哪来的一只泥猴。”

毓泰听得出是打趣笑嘻嘻的凑过去“反正是你东宫的。”

五年足够改变很多东西,能让小孩抽条般的长高褪去稚气,能让原本陌路的人变得亲密无间,能让人心变得险恶。

“过几日我们要随驾去君山祭天,你就别到处乱跑了。”

“遵命,太子殿下。”

谁都不知道刺客是怎么混进守卫森严的仪仗队的,可偏偏就出现了还搅得天翻地覆人荒马乱。

元凌看见冲胸口刺过来的剑全然没有惊慌的模样,果然下一刻刺客就被打歪了指向,毓泰一个上挑令他的剑脱手而出。

形势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毓泰撑着剑放松下来,元凌走过来想扶住他却被狠狠的推出去。

过去十几年的人生里元凌从没像现在这般惊慌失措仪态尽失过,满身满脸的血渍脑袋里什么都想不到。

 

皇帝打量着他最为自得的儿子,心中满意得紧。小四子是最脾气秉性最像他的,资质又高。想到这就想起先被囚禁在宫殿里的五皇子,笑容一点点淡下去。

“朕实在是为老五寒心竟然敢做出杀兄的事来,作为受害人你觉得该如何处置呢?”

元凌终于抬起头来,皇帝对上他的眼睛便知道了答案。

 

“若我不能亲手杀了他,我这辈子都心难安。”

元凌靠在床头沉默,毓泰执意要去的原因他都明白,可是他不愿意放他去冒险。

“元凌,他杀我父夺我母抢我王位,此刻大好时机放在我眼前我怎么可以不去!”毓泰靠近他泫然欲泣,握住他的手却是坚定的,“让我去吧。就算不为私情我也想为你守卫这天下,也算了我心事。”

“我怕你,一去不回。”

毓泰知道他还在为君山遇刺那事耿耿于怀,于是抱住他,非常非常肯定的起誓。“就算死也得撑着气回来见过你。”

元凌简直被他气笑了,捏住他的后颈往后扔。结果还是被紧紧缠得像八爪章鱼一样。

“已经安排人潜进去了,到时候你拿火漆印给他看,他自会为你办事。”元凌一下下抚着他的头发,“你不回来朕就要亲征了。”

“好。”

大军开拔那天天子亲自把他们送出城门。元凌拍拍马儿的脸抬头看马上的英俊少年,什么话都不必说,什么动作都不必做,对视的那刻就心意相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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